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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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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雖然偶爾會覺得不如在家安穩,可我從不後悔當初選擇入宮。”鄭旦語氣堅定。她不願化作苧蘿村山上的泥土,或者江裏的一汪清水。就這樣被人斥責著過一輩子,然後消失不見。沒人記得她。

施夷光認真地看著鄭旦。待她說完,便道:“所以你也從來不後悔當年謀殺了東施母親,也從不後悔害得東施萬劫不覆?”

鄭旦身子一僵,擡頭駭然地看著施夷光。

施夷光身子前傾,伸出手擡起了鄭旦的下顎,看著她的目光冷漠刺骨:“你說,若是將你送官會如何?”

竟然從來沒有後悔過。真的是,氣人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鄭旦語無倫次地看著施夷光,眼中驚懼之後很快斂下了神色。

“你有什麽證據?”鄭旦聲音微顫,一巴掌打開了施夷光的手:“當年那場大火燒起來時,我根本沒在東村!”

“這個借口你用來自我安慰許多年了罷?”施夷光拿著旁邊的巾帕,細細地擦著將才摸過鄭旦的手指。

“不用證據。我當然不會送你見官。”施夷光放下巾帕:“我只是很好奇,當年你為何不直接殺了東施姐?要讓她這樣活著。”

對東施來講,當年死了可能更好。如今活著,卻不能輕易死去。

“我為什麽要殺她?”鄭旦有些失態,擡頭看著施夷光幾近嘶吼:“我根本沒有想過殺她!

我只是想要她不入越宮便是。

當年,我只是想要入越宮,可定下的人裏沒有我!

我能怎麽辦?不是害你就是害她?我能怎麽辦?”

“那這樣說來我還要感謝你了?”施夷光坐在床上,居高臨下地看著鄭旦:“感謝你當年沒有害我?”

鄭旦聽著施夷光的話,那些字句像是一把刀,生生的撕開了她多年來的皮囊,裏面的隱忍和辛酸噴薄而出,捂著臉嗚嗚嗚的哭了起來。

“矯情。”施夷光看著鄭旦,面色嫌惡。真是矯情得沒邊兒了。明明自己害了別人,這樣子好像是被別人害了一樣。

“不是那樣的。”鄭旦擡起淚眼朦朧的眼,臉上皆是淚水,看著施夷光解釋道:“不是你以為的那樣。

當年我只是跟伯母說,冰兒姐有了喜歡的人,還交付了身子。她問我是誰,我沒有說。

我以為她只會跟冰兒姐吵一架,阻止冰兒姐入越宮。哪曾想那天夜裏她們吵得那麽厲害?還打翻了油燈走了水……”說著,鄭旦想起當年事,又哭了起來。

“那你舅母呢,你又為何跟她詆毀東施姐?”施夷光問道。想到那些風言風語,施夷光心中便沈重。

那些風言,才是讓東施無法掙紮出來的束縛。

“我只是想,若是她娘阻止不了她。那範大夫他們聽了這些話,總是不會再選她侍奉大王的了。”鄭旦掩面說道,淚水漣漣。

“你如何篤定東施姐一定會答應入越宮?”施夷光看著滿面淚水的鄭旦,開口問道。

“我了解她。她一定會去的。”鄭旦回道。

施夷光道:“你既然了解東施姐,應該知道,如果你直接跟她講你想進越宮,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位置讓給你。”

鄭旦頓住。

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。

“但你偏偏選擇毀了她。”施夷光道。

“沒有!”鄭旦擡頭大聲辯道:“我只是,只是……說了一些語而已……”她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
“什麽都你只是。”施夷光冷笑一聲:“你只是做了這樣,只是做了那樣。說得好似發生的一切都跟你無關一般。

但你明明就是罪魁禍首。”還死不承認。騙別人也騙自己。

真是討厭‘只是’這個詞。

施夷光看著鄭旦擡起頭,看著自己的臉色漸漸蒼白。

“不是的”她喃喃。

“怎麽不是的。鄭旦,你就是所有罪惡的源頭。”施夷光伸手拿起旁邊的巾帕,玩弄起來:“你不要自我麻痹了。你從來都是個心思卑鄙又陰暗的小人。所以你舅母欺辱你,所以你舅舅不管你。

連你爹娘也不要你,他們死都不帶上你。

從來沒有人記住過你。因為,都覺得你很惡心。”

人言可畏,誰不會。

說完,施夷光將巾帕丟到腳邊,擡頭看著鄭旦慘白又扭曲的面孔。道:“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。滾吧。”

鄭旦坐在杌子上的身子無力地癱軟。

施夷光想,再過三秒要是還不走,就一腳將她踹飛宮殿。也當發洩發洩了。

不過施夷光沒有機會發洩。下一刻,鄭旦就已經顫顫巍巍的起了身,撐著床沿,將身子站直,竭力的站直。居高臨下地看著施夷光床邊坐著的施夷光。

“以後?”她看著施夷光嗤笑,道:“以後誰如何還不一定呢?”

以後入了吳宮,你怎麽知道,你還會在我頭上呢。

鄭旦捏緊了手心。她一定要,抓住夫差。這樣,即使她惡心,也要讓施夷光每日見到。侍奉她。

施夷光看著鄭旦甩著袖子離開宮殿的背影,和那挺得筆直的背脊。

打了個哈欠躺了下來。

“菊兒,歇燈安寢了。”施夷光道。

“是。”小宮娥的聲音從外殿傳來,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。看著施夷光已經安安穩穩的躺好,似乎將才那些話都不值一提似的。這才舒了一口氣。

一盞盞的蓋滅了宮燈。

清晨,一行十人站在江邊,拜別了越王勾踐,跟著文種大夫。上了備好的大船。

船足有五條,一條在前開路,上面有文種大夫逢同大夫和官兵。一條斷後,上面亦是隨行的官兵。中間三條便是十個美人所在了。

說是三條,莫如說是兩條。

因為在越王後的安排下,三條中第一條是施夷光單獨乘坐,後面兩條是九個美人分坐。

船行江上,隨波而行,撐船的漁夫們站在船尾搖著漿,施夷光坐在船艙內,盤著腿看著手裏的竹卷。

臨行之前,昨夜還好生不安穩。今兒一早上了路,卻平靜了下來。好似昨夜的慌亂都不曾存在過似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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